办公室里的七朵花   一、郑莲心和七朵花                     百合、菊花、枸杞、玫瑰、勿忘我、金银花,六种花秘密地储存在一字儿排开的六只玻璃罐里,早已被风干了,因此永远保持着绽开的姿态;并在每一天、同一个时辰,集合到一只细长的玻璃杯,在农夫山泉的热水里缓缓浮沉、翻滚、膨胀、呻吟,迎来一次复活。它们的气息和色彩,自自然然就构成了一座微缩的花园,这里勿忘我像一阵幽暗的风拂过,橙色的百合与嫩黄白色的金银花,便在风里摇摇摆摆起起落落,大朵的白瓣黄心的菊花新浴方罢,玫瑰含羞,的溜滚圆的鲜红枸杞子,沉甸甸愈向下坠,便是西天落日,那酽酽的光,让人想起“长河落日圆”。   花儿开在杯子里,透明的玻璃杯一清如水,只在杯壁略略绘着一两支梅花,那磨砂玻璃的梅花,只是几点白色,有个意思罢了。吸引眼球的还是那些艳丽得有点过分的花。   杯子握在一只女人的手里,这只手既不是白,也不是其他颜色,而是一种透明,透明的皮肤下,蓝色的细小血管清晰可见,洁白圆润的指甲有点像一种稀世珍宝,那些皮肤上的细腻纹路,便也成了依衬宝贝的丝绸,光看着便有它的凉意和光滑缓缓沁过人的心头。   从那柔润的女人手看上去,一截暗紫色羊毛绒的袖子和衣领,簇拥出一段透明的脖颈,上面除了一条紫晶石的项链,便是那最重要的一朵花,莲心。莲心似乎不是花,但是它作了一个比花还要娇媚的女人的名字,便也由不得它了,它在人们的大脑里被置换成了花,莲心,那是莲的精魂,是花中之花,郑莲心办公室内外的人都这样以为。   郑莲心便是花中的花、女人中的女人。                     二、有没有一种花可以永远开下去                     我来到这个办公室的时候,郑莲心已经老了、胖了,她高挑的个子膨胀得巨大滚圆,一头卷发似乎永远都梳不好似的蓬乱着,再好的衣服穿上身,也总像胡乱套上去的一般随随便便。我报道的那天开了一个小会,她穿着黑色起斜白条的裙子仰坐在椅子上,紧绷绷的裙子随她的呼吸而一起一伏,我直觉地感到那是一种刚刚进食完毕的巨蟒,倦意浓厚,没有丝毫进攻力,那是我第一眼看到的郑莲心,可即使如此我还是嗅到了一种性感。   她在办公室里的行走、说话包括眼神都极为缓慢,那缓慢已超出优雅与矜持的范围,而更显示出一种倦怠,对按部就班的一切事务、对冗长人生对男人的恭维和调情统统感到无聊的倦怠,那几乎无可救药的倦怠。跟她说话的时候,她那雕塑般的眼睛老半天才很慢地扑闪一下,长而浓密的睫毛像一把大刷子,盖下来、合上去,时间到她那里仿佛被粘住了、凝固了、变得极为迟缓。   她在这个办公室呆了20年,20年,连办公桌的位置都没有换一下,现任领导对她的迟缓、无动于衷的冷漠颇为光火,她的位置其实可以有很多人取代——这样一个令人羡慕的、轻闲高雅的美差——但是,无论怎样下岗分流、讲学历职称,没有人会去动郑莲心的念头,因为她美,关键是她有一个担任要职的丈夫。   在我看来,郑莲心的丈夫可归入最差劲丈夫行列,因为他在年轻时的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娶得郑莲心后,便一心一意剥夺她的种种发展和上进的可能,在郑莲心打算念大学的时候他不怀好意令她受孕,并且抢在计划生育政策形成之前让她生了第二个孩子。   用人们的话讲,郑莲心有帮夫运,她自己从此没入相夫教子的平庸生活,并因为没有一张起码的本科文凭而失去种种迁升的可能,而当时并不起眼的丈夫娶了她后则仕途平稳、一路青云,郑莲心糊里糊涂作了官太太,连保住工作也要仰仗丈夫的权力。她在享受种种便利之余,倒也感到幸运,她想,这辈子我是靠定丈夫了。   她心满意足而又谦卑地跟我说出这句话,是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,她吃着十元一份的盒饭,有椰奶饮料和餐后水果的一种,一边看着我,我面前是一份五元的,只有碗粘糊糊、红碜碜的所谓“罗宋汤”——你看,贫富差距就是在吃一份工作餐的时候也这样明显。   我是碰巧坐在她身边,没想到她会跟我说出这样的话,显得有些亲密。   当我非常恭顺地听着她说话的时候,我看着她那一头浓密的卷发,一个勾、又一个勾,那凌乱的、染成栗子红色的头发闪动着幽暗的艳光,突发奇想:如果我勾引郑莲心会是怎样的情景?有没有一种花可以永远开下去?                     三、办公室是调情的地方                     我不知道我的勾引是否将只会停留在思想阶段,像她众多的、真真假假的追慕者一样停留在言语和猥琐的身体碰触上,事实上连这样的情形,随着各人的年龄增长也正在渐趋稀少,男人的追求对象,如果按照生物逻辑来讲也许基本上是针对比自己小的,年轻女人带来的是青春的气息、新鲜的身体以及最重要的自信。尽管整个单位没有一个新来的女人比得上郑莲心当年的风华,可是对于较她年少的男性,郑莲心已经成为元老级人物,性别的特征变得淡薄。大家喊她郑老师,对她非常尊重,在这尊重里含着抗拒和冷漠:她已经是上一辈的了,赞美和调侃她已经不太合适。   郑莲心至少可以做我的阿姨,可我觉得她性感,她那懒洋洋的、兽一般迟钝的眼神和步态不止一次勾动我热烘烘的欲望,她每次靠在我的办公桌边,慢条斯理递给我一份份文件或材料时,她的臀部正好在办公桌边压出一圈圆滚滚的弧线。我垂着头,不大敢抬起头来,可我想象得出,她站在那儿,高大、壮硕,如一座饱满的山丘,即便秋老也有满山的醉紫烂红。   可我一天在这个严重地论资排辈的办公室里坐下去,我就一天不能舒展我的欲望,我就永远只能是郑莲心下面一个小字辈、一个真正的后生。渐渐的,我把对付郑莲心当作了一种自我挑战的心理训练,我表面对郑莲心低眉顺眼、恭顺有加,心里却咬牙切齿,我想,郑莲心,我一定要越过你,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身体开始。有时候她看见我在上网、飞快地敲打键盘,便好奇地跟我说话,问我很多看来完全不成问题的问题,这时我以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耐心停下来,仰头回答她的询问,我只看见她那轮廓分明而丰满的嘴唇——虽然那黯紫的颜色有点太深了,而且模糊不清——安详地、不停地掀动,雪白的牙齿咬合得完美无缺。我看着这稀世之珍的嘴,头脑开始眩晕,我好像钻进了那幽暗温暖的嘴唇里去,那里有午饭的残汁,有花的腥膻气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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